小說《錦屏烽火》 之四十

夕陽晚晴

（四十）

夜里，烏云密布，遠方的天空不時有閃電閃過。

就在八路軍冒雨突圍向皂角峪進軍的同時，狡猾的山本，忍耐著這幾天李志強中隊炸毀鐵路中斷運輸線和夜襲沙集皇協軍劫去全部武器彈藥生出的惡氣，率領龜田和橋木兩個中隊分兵兩路直撲三官鎮。

原來山本從三官鎮撤兵，用的就是緩兵之計，目的是讓躲進山里的縣大隊和老百姓認為鬼子撤軍回城了，可以放心回三官鎮住下來了。山本得到他安置下的密探的可靠情報，得知縣大隊和出去避難的老鄉都陸續回到了三官鎮。山本為了出其不意，才在今天夜里以閃電戰術出兵包圍三官鎮，要把縣大隊一舉消滅掉。

鬼子兵趕到三官鎮后，立即將三官鎮團團圍住，封鎖四門，防止縣大隊和鎮上百姓再次出走。

山本和橋木隱蔽在南門外洼地的田埂下，指揮鬼子趁黑夜向圍墻下摸去，五六個鬼子搭人梯爬墻頭，搭起三人高還夠不到墻頭頂，底下的鬼子支持不住坐在地下，上面的鬼子都摔下來。

“撲通撲通”摔倒的響聲驚動了圍墻上的隊員：“誰。”拉槍栓將子彈上膛。

鬼子兵有的伏在圍墻下，有的急步向隱蔽的地方跑，墻上向下面的黑影打了一槍。

山本惋惜地對橋木說：“行蹤暴露了，等天亮再發起攻擊吧。”

三官鎮上的縣大隊陷入鬼子的包圍之中

天亮了，李顯功李玉昆早已經帶領隊員們在圍墻上嚴陣以待。

山本對傳令兵吩咐道：“命令炮兵，對圍墻內進行漫無目標的射擊，讓土八路和里面的百姓亂起來。”傳令兵立即跑去傳達命令。

一側的炮兵陣地開始向圍墻里打炮，傳來一聲聲炮聲和爆炸聲。

縣大隊隊員們在圍墻上伏著身子把槍口瞄向鬼子，準備抗擊鬼子的進攻。鬼子的子彈不斷射上圍墻頭。李顯功貓著腰在圍墻上往來走動指揮戰斗：“同志們，咱們有圍墻作掩護，小鬼子攻不上來，等他進攻過來，近的用手榴彈炸，遠的瞄準了再打，注意節省彈藥。” 鼓動隊員們勇敢殺敵。

于曼和嚴翠萍也來到圍墻上，準備搶救傷員。李顯功看到后命令：“你們兩個人下去，有傷員我們送下去。”

嚴翠萍爭辯說：“鬼子打縣城女郎山的時候我就參加過戰地救護了，知道咋隱蔽自己，大隊長放心吧。”

于曼也理直氣壯地說：“區小隊也上來了，這還是我的崗位呢，我更不能下去了。”

李顯功見說不服她倆，無奈地搖搖頭。

遠處，一隊鬼子架著三個梯子向圍墻走來。鬼子的機槍打的隊員們不敢抬頭，迫擊炮彈也在圍墻上不斷地爆炸。

李顯功高喊：“小鬼子要進攻圍墻了，準備好手榴彈，等鬼子到墻根下，就打下去，炸他狗日的。”

隊員們都掏出手榴彈擰下后蓋，把拉環套在手指上，蹲在墻內聽著動靜。

槍聲稀疏下來，李顯功和隊員們起身向外看，鬼子已經順梯子快爬到頂了。

李顯功揮槍打死兩個快爬到頂的鬼子，把手榴彈甩下去。

隊員們也把手榴彈扔向鬼子群。圍墻下傳來爆炸聲和煙霧，還有受傷鬼子的呻吟聲。鬼子的進攻失敗了，機槍又激烈地掃射過來，炮彈又在墻頭上爆炸。隊員們隱蔽起來，準備著打擊鬼子的再次進攻。

鬼子進攻失敗，就開始炮擊，炮彈不時在圍墻上爆炸，受傷和犧牲的隊員越來越多，嚴翠萍和于曼緊張地為傷員包扎著。

從早晨到下午，隊員們打退了鬼子四次進攻，雙方都傷亡慘重。李顯功在圍墻上看了看外面不敢輕易發起進攻的鬼子，思索著行動方案。一發炮彈尖叫著飛來，落在距于曼很近的地方，李顯功躍過去把于曼和傷員撲倒在地。爆炸的泥土把三人蓋了起來。李顯功爬起來，抖抖身上的泥土，彈片劃傷了肩頭，流出來的血染紅了衣服。

于曼也爬起來，甩甩頭發甩掉頭上的泥土，向李顯功報以感激的微笑，看見了李顯功肩膀上流下的血，吃驚的：“大隊長，你負傷了？”過來要給李顯功包扎。

李顯功用手捂住傷口：“我擦破塊皮，你先給傷員包扎完了再說。”

于曼邊打開藥箱邊說：“他的傷已經包好了。”拿開李顯功的手，鮮血流出來，關切地：“還擦破塊皮，叫彈片劃開一道長口子。疼吧？”急忙拿出紗布繃帶，給李顯功包扎好。

李玉昆走過來關切地問：“大隊長負傷了？”

于曼激動地說：“為了掩護我和傷員，讓彈片劃傷了。”

李顯功卻若無其事地說：“就是劃了一點皮。不礙事。”

李玉昆看李顯功傷的不重才放了心，說道：“大隊長，我轉了一圈看了看，鬼子打炮把鎮上的房子打塌了不少，咱們的隊員傷亡了三十多人。隊員們的戰斗精神很足，守住圍子沒問題。”

李顯功沉思片刻說：“我剛才在想咱們是不是該突圍出去。鬼子白天進攻難以奏效，夜里進攻咱可就難防了。我的意見是準備突出去。”

李玉昆顧慮重重地說：“就咱們現有的力量，突出去難度可不小啊，就是突出去咱能敵住這股敵人的圍追進攻嗎？這可是清一色的日軍，山本率領的全部日軍都來了。”

李顯功說道：“可咱們這樣死守也不是辦法，弄不好就會全軍覆沒。現在我還沒考慮成熟，咱們還是慎重地考慮一下。”

李玉昆看著李顯功堅定的神色說道：“那我再去征求一下兩個中隊長的意見，一會再決定。”

山本、橋木、龜田三人伏在洼地里，看著高高的圍墻商議攻擊方法。龜田對幾次進攻失敗極為不滿，焦躁地說：“我看還是多找幾個梯子，四面攻打，讓他們首尾難顧，一定能攻破它。”

橋木卻不緊不慢地說：“八路從墻上向下打手榴彈是對咱們的威脅。既然八路和老百姓關系好，我們抓老百姓來，讓老百姓和咱們的士兵在一起，看他還怎么打手榴彈，士兵們在機槍的掩護下一定能攻上去。”

山本高興地稱贊道 ：“橋木君，你這辦法好。你們去前面村莊抓老百姓來，讓他們掩護咱們進攻。再找幾個高梯子來，我要一舉成功。”

橋木帶十幾個鬼子兵向村莊跑去。

山本又咆哮道：“炮兵再給我轟擊圍墻，把土八路統統地炸死。”

鬼子炮兵又向圍墻打起炮來。圍墻上騰起一股股煙塵。

周振東和隊員們伏在圍墻上，躲避著鬼子槍炮的襲擊。

圍墻外傳來女人叫孩子哭的聲音，隊員們向外看，見一隊鬼子架著七八個梯子，拳打腳踢地驅趕著一幫男女老幼百姓向圍墻走來，百姓們哭著叫著掙扎著反抗著。

鬼子的機槍又向圍墻上掃射起來。

周振東罵道：“這幫雜種，打仗就打仗，咋把鄉親們趕到這里來了。”

李顯功趕過來向圍墻下看了看：“小鬼子為了攻城，竟采取這么卑鄙的手段。同志們，不能向咱們的同胞開槍，也不能用手榴彈打了，只有等鬼子上來再開槍射殺鬼子，準備上好刺刀捅鬼子，決不能讓鬼子沖上圍墻。”

墻外的鬼子把手榴彈從墻下扔上來，爆炸中又有隊員犧牲和受傷。有些手榴彈被隊員們踢下墻去，在圍墻下爆炸。

槍聲停下來，李顯功和周振東向外向下看到，鄉親們被拴在梯子上掙扎著，梯子晃來晃去，減慢了鬼子兵爬梯子的速度。七八個梯子豎在墻頭上，鬼子兵正順梯子向上爬。

李顯功和周振東開槍射擊，四個快爬上墻頭的鬼子從梯子上栽下去。隊員們用刺刀把已到墻頭的鬼子捅下去。

墻下的鬼子又扔上幾顆手榴彈在墻上爆炸，又有幾個隊員倒下。

李顯功、周振東和隊員們向梯子上的鬼子兵射擊，鬼子兵滾下梯子，摔在地上。鬼子的進攻又失敗了。鬼子的機槍又開始射擊。

李顯功和周振東看著伏在圍墻上還擊的隊員們，又看看犧牲或負傷躺在圍墻上的隊員們，臉上布滿凝重。

伏在土坡下的山本看著退下來的鬼子：“八格，堂堂皇軍，對付不了幾個土八路，恥辱，恥辱。攻破城抓住這幾個土八路，我把他們碎尸萬段。”對鬼子兵指著男女老幼鄉親們：“統統死了死了的。”

十幾個鬼子兵上前，有的開槍，有的用刺刀把鄉親們慘殺了。

山本看看快落山的太陽對傳令兵：“傳達我的命令，部隊做飯，吃飯，休息。夜里再發起進攻，一定要拿下三官鎮，消滅土八路。”

夜幕降臨，朦朧中李玉昆和李顯功在圍墻上察看著敵情。圍墻外稍遠的距離上，鬼子兵點起一堆堆篝火，圍著篝火燒烤著東西吃。

李顯功輕蔑地笑道：“小鬼子這是向咱們示威呢，認為咱們奈何不了他。”

李玉昆謹慎地提醒道：“這也許是小鬼子的誘兵之計，引誘咱們出城去打他，或是借機會突圍，他趁機消滅咱們。”

李顯功搖搖頭說：“誘兵之計的可能性不大，小鬼子壓根就沒有看起咱們縣大隊，他肯定認為咱們不敢突圍，所以才這么膽大妄為。我認為這是咱們突圍的最好時機。”

李玉昆介紹縣大隊的情況：“剛才我了解了一下，兩個中隊和區小隊犧牲了五十六人，重傷十一人，輕傷二十四人，沒傷的四十四人，能形成戰斗力的六十人左右。六十個人突圍沖出去，你有把握嗎？”

李顯功也認真分析道：“咱們守的整個圍墻長約三千五百米，白天咱們看的清，鬼子想從哪里突破咱就重點在哪里防守，可夜間防守就難了。山本就是要讓他的士兵吃飽喝足，再休息一番，搞的咱們心情緊張，他卻在夜里發起攻擊，今天夜里必然有一場血戰。與其守在這里死路一條，不如集中力量沖出去，或進山，或隱蔽到村莊里，都比在這里被動挨打強”。

李玉昆問道：“那突圍方向？”

李顯功胸有成竹地說：“向東。從東門突出去，一直向東，等進入順山溝后再決定下步去向。”

李玉昆同意道：“好吧，你下命令并組織突圍力量，我去組織縣區委人員到東門等你們行動。”

李顯功果斷地說：“我馬上找兩個中隊長布置。”兩人分頭行動。

東門里，隊員們整裝待命。門板上躺著十多個重傷員，輕傷的互相攙扶著。

李顯功在隊前低沉而堅定地：“同志們，咱們準備突圍，趙春水中隊在前隱蔽接敵，用手榴彈把一團團的鬼子炸死炸懵，然后快速向兩邊擴展，掩護傷員和縣委區委的同志沖出去，然后邊打邊撤，斷后堵住鬼子；周振東中隊重點照顧傷員，決不能放棄一個受傷的同志。行動中政委帶周振東中隊，我帶趙春水中隊。現在再做一分鐘的準備就立即行動。”隊員們檢查著自己的裝束，于曼和嚴翠萍檢查著重傷員。

李顯功果斷地命令道：“開始行動。”

隊員們輕輕打開圍子門，李顯功和趙春水帶隊員們一個跟一個無聲息地出去，分兩組向圍著篝火的鬼子摸去。一陣手榴彈爆炸，鬼子的篝火被炸飛，隊員們立即向兩邊打去。一隊人卻迎面跑來。

李顯功揮手讓隊員蹲下問道：“是誰？”

李志強的聲音：“大隊長，是我，李志強。”

李顯功立即命令道：“志強，是你們，快，掩護全大隊突圍。春水，你們中隊去幫助周振東中隊，抬著傷員快沖出去。”

突圍人流向前涌去。反映過來的鬼子開始向這邊打槍并沖過來。

隊伍沖出了包圍圈，李顯功命令道：“志強，一、二中隊的傷亡都很大，你們中隊負責斷后，掩護大隊進入安全地帶。”

李志強中隊按大隊長的安排邊打邊撤。鬼子的機槍向縣大隊撤退的方向追逐射擊。

副區長李顯生領著縣大隊繞了一個大圈，摸黑進入了旺李村，推開一個只有院墻的大門，進入院子，全大隊隱蔽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