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錦屏烽火》 之九

夕陽晚晴

(九)

吃過午飯，李志強、警衛員幫著肖淑蕓收拾屋里，李顯忠、許仁元、田參謀長、陸連長、孫排長坐在院子里的樹蔭下喝水說話。

李顯忠說道：“許先生，我們八路軍開來山東，就是來打鬼子的。我們計劃在錦屏山地區建立起抗日根據地，組建抗日民主政府，組織錦屏山周圍地區的武裝抗日活動。我們已經向上級報告，最近部隊就要過來。”

“好哇，這是大好事。”許仁元欣慰地應答著，并盡所知介紹當地的情況：“如今咱繡江縣有幾支抗日武裝，可都沒有形成大氣候。黑石峪有一伙，是國軍守縣城撤退時掉隊的傷兵，他們幾次襲擊日本鬼子，打的還不錯；燕嶺鎮的王官莊組織了村自衛隊，靠本莊的圍子墻，和小鬼子對峙了兩場，雙方都是傷亡慘重；山那邊的東嶺村一帶也拉起了抗日義勇隊，聽說干掉了幾個鬼子，又劫了鄉警察所，現在有了十幾條槍；縣城北、西也有小的武裝起來打鬼子。這些武裝因為分散，力量有限，主動出擊打鬼子的時候很少。咱們的八路軍過來，小鬼子就不敢這么猖狂了。”

李志強過來接了話：“俺們在石河鎮大集上聽過東嶺村李老師的抗日演說，就是這個李老師組織了抗日義勇隊。今春天我和劉大爺往地里送糞時還救過他。”

田參謀長說道：“咱們八路軍過來了，就把這些小的抗日武裝都組織起來，形成合力，共同抗日。再號召各行各業全力支援抗戰，實現抗日民族統一戰線，抗戰的力量就大起來了。”

李顯忠真誠地說：“許先生，我們八路軍剛開赴過來，人民群眾對我們還不了解，雖然是我們打下了老虎嶺據點，會使群眾對我們有初步的認識，但影響力也不會太大，要把共產黨的抗日主張讓人民群眾了解知道，需要做大量的工作。許先生在咱縣很有影響力，我也希望借許先生之口，傳我們八路軍之名，我們來了后再做些實實在在的抗日工作，讓八路軍真正地扎根于人民群眾之中，那樣，我們八路軍才能立于不敗之地，才能完成抗日救國的重任。”

許仁元也真情地表白：“以我對八路軍的認識，我一定不遺余力地向鄉親們宣傳，擴大八路軍的影響。再是我這個家，后面還有好多房子，你們能派上用場就隨便用。”

李顯忠對著田參謀長說：“許先生真是開明人士，咱們的部隊還沒過來，咱先有了全力擁護咱們的基本群眾了。”三人同時大笑起來。

李顯忠、田參謀長、許仁元、李志強、陸連長站在山坡上，俯望著石河鎮。

許仁元介紹著：“石河鎮是這南部山區的中心，也是繡江到萊城的必經之路。”

“戰略位置是很重要。” 李顯忠觀察著石河鎮及周邊的地形地貌，轉頭問李志強：“志強，你知道石河鎮上有多少鬼子嗎？”

李志強回答道：“我最后到鎮上去的時候，鎮上沒駐鬼子，只有一小隊皇協軍，鬼子一個小隊駐在老虎嶺上，已經被咱們消滅了。”

田參謀長放下望遠鏡后說道：“咱們過來了，就把石河鎮拿下來，作為咱們八路軍的駐地。”

李志強指著東邊錦屏山那邊說：“李老師住的東嶺村就在那邊，黑石峪是在西南方向。”

李顯忠思索著說：“老田，咱們打下鬼子的老虎嶺據點，鬼子肯定要來報復，咱們先把六連配置在這里待幾天，守住這進山的道路，鬼子就難跨進南山一步了。”

田參謀長答應后立即部署：“陸連長，你們連今天就駐進中元村和上元村，你們察看一下地形，做好戰斗準備。”

晚上，許家院子里，許仁元和李顯忠、肖淑蕓、李志強說著話。

李顯忠由衷地向許仁元說著感激的話：“許先生，這些年，志強娘倆在你府上，全憑你老關照著，才使他們衣食無憂，生活有靠，可給你家增加負擔了。”

許仁元聽了，真誠地說道：“李兄弟此話差矣。上元村人人都知道我是個庸腐秀才，不懂得理家，我家內人多年患病在床，小女的生母也在小女三歲時離開人世。這個家全靠她李嬸幫助支撐著。再是小女和志強自小一塊長大，情同兄妹卻勝過兄妹。使我生活在快樂之中。志強和她李嬸到這家里后，我所得可是遠遠大于失啊。”

李顯忠感激地說：“許先生過謙了。”

許仁元詢問道：“李兄弟，你在軍隊上也是個不小的官了，現在全家團聚，計劃把官府安在哪里呀？”

李顯忠微笑著說：“許先生，咱共產黨、八路軍的官是不興這一套的。八路軍里從朱總司令說起，到師長旅長，都沒有官府，他們都是走到哪里，就在哪里借住鄉親們的家，那些沒有家眷的，就和士兵們吃住在一起。我呀跟著部隊走就行了。”

許仁元感慨地說：“這就是共產黨的偉大之處，不僅講平等，實行的更是平等。當官的不謀私利，不置家業，不置田產，與百姓待遇平等，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實是國民黨無可比擬的。你這一說，我對共產黨又有了新的認識。李兄弟也不用置家，她李嬸就住在這里，現在這個家就是你的家，你這個兄弟我交定了。”

窗戶上的油燈照亮了屋子。

李顯忠和肖淑蕓在炕上一陣激烈地擁抱親吻后，兩人相擁著說話。

肖淑蕓偎在李顯忠的懷里，用手撫著李顯忠的臉：“你真夠狠心的，走了這么些年，也不知道捎封信來，讓人家天天想夜夜盼的。這些年你在外邊吃苦了。”

李顯忠緊緊地摟抱著肖淑蕓，輕聲地說著：“這些年可真是經歷風雨了，也從死里走了好幾遭。在井岡山的朱毛紅軍里，四次反國民黨軍隊的圍剿，打得都很順利，可是第五次反圍剿，由于左傾路線排斥毛委員的領導，紅軍的傷亡可就慘了，被迫進行了全軍的戰略大轉移，天天是天上幾十架飛機輪番轟炸，地上幾十萬國民黨軍圍追堵截，僅在湘江邊上，紅軍就有四萬多人失去了生命，江上飄的都是紅軍戰士的尸體啊，江水都被血水染紅了，我那一個營三百多人打阻擊，撤出戰斗后還剩下十三個人，并且個個帶傷，真是慘不忍睹啊。過了江，紅軍改向貴州行進，才擺脫了敵人。在貴州的遵義，黨中央召開會議，經過中央激烈地爭論和斗爭，毛委員又回到了領導崗位，毛委員指揮著打了幾個勝仗，紅軍的處境才有了好轉。雖然也遇到了重重艱難險阻，紅軍卻取得了一個又一個的勝利，擺脫了被動的困境，最后勝利地到達了陜北，結束了一年多的長征。我在過雪山和草地時又兩次遭險，都是同志們幫助才化險為夷的。”

肖淑蕓摸著李顯忠胸膛上的傷疤：“打了這些年的仗，身上留下幾塊傷疤了？”

李顯忠說道：“四塊吧，都不大。”李顯忠說著，撫摸了一下肖淑蕓的傷疤說道：“你這沒上戰場的，不也留下抗日的傷疤了嗎？”

肖淑蕓聽了心里一陣難過：“你一說，我就想起鳳茹那孩子，那孩子和我親，對咱志強更好，小時候兩人從來不分離，鳳茹上學了，看著志強眼巴巴的樣子，就求許先生也讓志強上了學。大了更是對志強一往情深。唉，要是活著，一準是咱的兒媳婦。”

李顯忠恍然大悟道：“怪不得志強這小子去找鬼子拼命，原來還有這么一段。”

肖淑蕓轉開話題問道：“你回來了，六弟顯功回來了嗎？”

李顯忠平靜地說：“顯功也回來了，當了營長了，他們營在萊城一帶活動，所以沒帶他來看你。我們就要在這一帶開辟新根據地了，他也會常過來的。”

肖淑蕓應著又問道：“你們來了，我能幫你們做些啥呢？”

“我還正想和你說這事呢。咱們根據地的婦女，那可是跟過去的婦女大不一樣了，她們也組織起了抗日的婦女救國會，學文化，改變舊思想，給八路軍做鞋做襪，忙著支援前線，挑起家里的生活重擔，還互幫互助，一派新氣象。”李顯忠先介紹了根據地的情況又鼓勵道：“我們過來了，你也帶頭出來工作吧。”

肖淑蕓靦腆地說：“我哪里行，‘斗’大的字識不了兩個，話都說不成句，笨手笨腳的，臉上也老出皺紋了，我可不想出去給你丟臉。在家里洗洗衣裳做做飯那還行。”

李顯忠繼續做著鼓勵和動員工作：“誰的能力不是學的？天天在家里打轉悠，你能學出做工作的能力來？你要能拿出和鬼子拼命的勁頭學文化，學人家的工作方法，你也會做好任何工作的。”

肖淑蕓聽了也鼓起了勇氣：“行，我就出去學，到時候我給你做不出飯來可是你教唆的。天不早了，咱熄燈睡吧。”伸手把燈熄滅。